【稿件来源】南方日报出版社
【人物简介】
刘东豪,广东茂名人,中山大学经济地理与城乡区域规划专业本科毕业,法学硕士。2014年开始任广东省佛山市禅城区区委书记,是2003年佛山新一轮区划调整后最年轻的区委书记。
过去几年,在刘东豪的带领下,佛山市禅城区坚持以问题和需求为导向,聚焦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环节,率先推进“一门式一网式”改革,建立“一窗能办多件事、办事不求人”的阳光审批生态链,有效推进解决服务群众的“最后一公里”问题,将群众和企业办事事项和服务做到极致,成为全国简政放权改革的鲜活样本。
他还以信息化为抓手,构建政务服务、城市管理和大数据应用为支撑的城市治理“云平台”,将全区执法力量和资源“一网统筹”,推动城市管理和社会治理迈上“秒级”解决的新阶段,有效提升政府决策、社会治理和服务的科学化和精准化水平。
从“一门式”到社会综合治理云平台再到区块链技术应用,禅城大数据创新正快速向社会经济多个领域拓展延伸,引领全国县区数据治理的新风潮。
“把简单带给群众,把复杂留给政府”
《从1到π》编写组(以下简称“从1到π”):禅城率先推进一门式一网式(简称一门式)政务改革,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取得很好的效果和口碑。2015年4月,一门式成功当选“粤治—治理现代化”政府治理创新优秀案例。请回顾一下当时启动的情况。
刘东豪:一门式改革是按照佛山市委市政府的要求去做的。当时,佛山正在推进城市升级三年行动计划,市委寄望禅城成为“强中心”。“强中心”既是佛山作为全国制造业大市的一个需要,也是时代发展的一个必然。
伴随着新技术的出现,产业利润分配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农业社会,主要是依靠土地资源的数量来分配;工业革命后,产业主要是根据生产线的规模和水平;后工业时代,现在主要靠创新,工人越来越少,自动化程度越来越高,主要依靠智力来主导利润分配。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才会围绕生产服务业转移到城市,同时产业利润也会转移到城市,如果城市建设跟不上发展趋势变化,那么你这个城市会很辛苦。
如果这个城市建设不好,利润留存的部分就会越来越少,这就迫使城市要全面发展、以综合的城市配套来支撑以人才资源为依存的新结构。只有环境变好了,相应的人才才会在这里集聚,集聚之后的效果就是利润分配增长。所以,当时市委市政府做出的决定是符合客观的,也符合时代发展趋势。
从2012到2014年,禅城区投资200个亿,撬动社会资本超过1000个亿,强势提升城市基础设施,形成了很好的发展势头。但城市硬件提升之后,禅城仍面临软件升级的挑战。当时省委书记胡春华第一次到佛山调研,给了一个任务,要求佛山打造国际化法治化营商环境。于是,我们准备从软件建设上开始“破题”。
从1到π:在破题的过程中,您是怎么样想到运用信息化的?
刘东豪:破题首先要找问题,以问题为导向。十八大之后,习总书记提出,要坚持群众路线,解决群众身边的困难和问题,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国务院提出推动简政放权。
紧接着,禅城深入开展群众路线教育活动,上级重点要求要集中解决群众和企业的感受,特别是审批问题,如何进一步规范干部队伍行为,把管理型政府转变为服务型政府。当时,佛山市委领导希望禅城在简政放权领域率先有所作为,在公共服务提升上有所建树。接到这个课题后,我们就开始研究。恰巧在这个时候,2014年全区的“两会”上,有一位政协委员建议,能否从信息化的角度切入来提升公共服务水平。这个委员说他曾做过研究,上海曾尝试过,希望禅城也能达到上海这种先进城市的行政服务水平。这是一个全新的想法,给我一个很强烈的感觉。
然后,我专门带着同事到上海去调研学习,当时上海“一门式”已经做了8年,已经可以把服务下沉到社区,市民只要到一个服务窗口,就能办好事情,把结果拿走。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是上海改革做了社区类服务,行政审批类的事项一直没有做成。
从1到π:考察结束后,您和您的团队是否都下定决心对行政审批类进行“一门式”改革。
刘东豪:说实话,当时大家都觉得很难,难在哪里?核心只有四个字,简政放权。要怎么简?简到什么水平?要怎么放?放到哪个层级?
我们原有的审批体系是条块结合的,所以呈现给审批对象就是多个窗口,要完成审批就要跑多个窗口。
简政放权究竟可以简到什么水平?这么多的窗口、部门,有很多审批流程,能否减到一,甚至能不能减到零?需要有一个颠覆性的做法。苹果手机就是一个很好的启示。依托科技集成,它把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变成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们现在的手机不能叫做“手机”,而是一台微型电脑,但经过简化后,让那些没有受过很好计算机知识训练的人也可以玩得很溜,这就是乔布斯带来的颠覆。
所以,考察回来之后,我定了一个题目,叫做“把简单带给群众,把复杂留给政府”。如果我们也可以做出一个像苹果手机一样超乎想象的作品、产品,给老百姓带来一个强烈的感受,我们的服务水平就可以再上一个新台阶。这种强烈的对比和冲击,也就是改革的突破和进步。
我记得当时从上海回来召开第一次座谈会,座谈的同事都有各种疑惑,认为要做出这种颠覆性的产品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我记得有位同事说了,“这是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目标”,一连用了好几个“很远”。但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行政审批,进一个窗口就能串联起整个审批流程。
用“跳转”打破部门“信息孤岛”
从1到π:这个改革的难点在哪里?
刘东豪:第一个难点在于行政审批事项很复杂,缺乏统一的标准。仅从名称上看,各地之间各种审批事项只有50%是共性的,还有一半审批名目是各地方自己起名字的,因为各地有各地的政策和特点,群众办事的要求也不一样。要搞清楚这50%差异的东西,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我当时把它比喻为“洗白菜”过程,要洗清楚每个审批流程、审批环节、审批要求。当时国家和省市的统一标准还没有出来,我等不及就开始进行事项梳理。我说,就像运货一样,在没有集装箱、标准箱之前,拖拉机、解放牌也可以运,等标准箱出来以后,我再统一改。
第二个难点是放权。梳理完以后就要放权。县区治理,有种“科长”现象,每个人手上拿着权力,就有人找他。这样一来,干部的犯错风险也大,办事的群众也感受不好。当时开第一次动员会时,很多干部都很怀疑这件事能不能做到。为减少改革的阻力,我定下“三个不”的原则,第一不裁员,第二不减编,第三不减薪。然后就开始试着梳理每个审批环节,找每个审批环节的老科长、老办事员,让他们说要具备怎样的情况,才能做到无条件审批,综合他们的意见,把确定的标准写进信息流程,先梳理然后再放权。
第三个难点是数据共享,就是我们常说的打破信息孤岛。各专线系统在不破坏原系统安全性的条件下,用跳转的方法,实现共享,达到了信息化串联的审批闭环,实现信息跑路,而不是群众找门。
从1到π:在改革的路径选择上,您是怎样思考的?
刘东豪:在路径选择上,我们确立先易后难的原则,先做自然人,再做法人。虽然都是行政审批,但自然人和法人有很大差别。主要有几个考虑,首先自然人面对的服务对象是最多的,面也最广,每天办事量最大。第二,自然人采取先信任后审批模式,你拿很多资料来我当你是真的。为什么要采取这个逻辑呢?如果我不信任你,运行成本就大量提升,选择先信任,是要把成本压缩到最小,当中我也考虑到损失部分,比如个别调皮群众,可能骗政府,但你可以第一次过关,而下一次再来,大数据后台把信息已经匹配上了,审批系统就能清楚知道你讲的哪一句是假的了,这个时候倒查你的责任,你就跑不掉。
改革中,我们碰到的第一个“门”是信息壁垒。政府各部门都建立了自身信息垂直系统,地方要直接共享这些专线系统,比较难。后来我们找了上海一门式的团队,他们的技术恰好解决这个难题,不需要进入部门的系统,而是采用“跳转”的方式获取信息,这在信息行业里叫“妥协”:在不威胁到系统安全性的条件下,可以达到获得审批及匹配信息的效果。
在禅城区改革后的行政服务中心的前台有两台电脑,一台主系统、一台子系统。其中一台就是专门用来“跳转”信息的。举个例子,企业去招工,只要确定应聘者是否18岁以上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应聘者的实际年龄。部门系统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只要做出回答,就能继续进行审批,并不影响原有的信息系统。这个技术解决了部门“信息孤岛”的难题,有了这个基础,信息和审批就能串联起来。一门式系统的数据原来是空白的,但通过不断沉淀,数据也就多了起来,形成了大数据。
放权首先是要解放到哪?是放给无差别标准化的审批信息系统。这个在技术上是个难题,简单就很简单,复杂也很复杂。一旦做成,群众按照我们公示的提供几种证件,人员核查跳入系统检验是否真假,是否满足条件,资料是否齐全。资料一旦录入,每个节点审批,权力还是在各部门手里,也没有违背现有行政法的要求。
但不同的是,引进信息化后,每一个节点都有记录,每个节点一收到信息,就必须审批,如果部门出现磨蹭情况,在线监察系统就能马上看到。在某种程度上,没有革各部门的命,但部门受到约束,不能动手脚,只看是否满足条件,满足了就打勾,进入下一个环节,全部走完之后,窗口核对盖章。这就是信息多跑路,不是群众多跑路。不是跑多个窗口,而是跑一个窗口解决问题。
这个问题解决以后,老百姓现场感受就很强烈。我们现在已经做到,超过60%的审批件是可以现场立刻拿到结果的。原来需要排很长的队,现在5分钟就可以办好。这就是一门式的效果,简政放权简到一,放给标准化无差别的信息审批体系,由原来的一级一级放,变成统一的全体立正起立,同时跳转,放给了信息化。
将来能不能简到0?我觉得是有可能的。但现在有点困难,审批需要留存纸质材料,他必须要有一个门接收审批材料,审批需要留存这个文件,必须要有第一次的文件存底。第二,不是所有人会上网使用这个东西,需要一个过程,培育群众使用这个体系。第三是现在的信息安全还没有做到。
从1到π:企业这块的审批呢?
刘东豪:难度更大。从流程上看,企业的行政审批和自然人是大同小异的,依然是信息化的串联,但不同的是,不能实行先信任后审批的模式,也就是不能一下子相信企业拿来的东西都是真的。相对而言,个人办理社保报销等业务,金额不大,而企业投资,动辄可能是数亿投资,如果出错了谁来负责?所以,企业的审批改革要凸显三个字:放管服。就是权力放出去、管得住、服务好。对这一点,除了继续深化信息串联之外,我们增加一个现场监管和核查的环节。如果你在现场等的话,这套流程需要很多时间,做完一个又来一次,我们不能让企业家等待那么久,所以要做一个改革,让核查和审批分离。
为此,首先做一个网上预审,让企业在网上先申报资料,后台收到以后,进行现场核查作业,当然,这个作业的时间是有限制的。等核查通过,通知企业办事人员到大厅办理的时间,进入系统审批。
从1到π:核查环节如何监督?
刘东豪: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在传统模式上,会出现一种情况,派人去现场核查,刚好跟这个人比较熟,可能就会优先通过审批,也就是说,派出去的人,有比较大的自由裁量权。
在新的模式下,我们做了两个改进,一是派单体系是系统自动跳转的,你和我都不知道这个单子会轮到谁。二是工作人员去现场核查任何机构,要完整记录好核查资料。比如开餐馆,核对你厨房面积够不够,消防设施是否符合规定标准等等。原来核查的人只需到场简单一看,打个钩就完成了,没有任何资料、照片。往后都要拍照片记录好负责人、时间、地点,存储好资料,审批核对通过了,才能进行下一步。这就像奥运会击剑比赛一样,“带电作业”,一击中就留下痕迹,就有记录,不能作假。人物、时间、地点,全部资料齐全,保留痕迹,确保真实性,核查的合法性,同时将来在材料工作上不留死角。这就是放管服,权力放得下、管得住、服务好。
现在,你们去到禅城的行政服务中心的柜台,已开始转变为服务型了,大家都很和善、礼貌,就像到银行柜台一样,你会得到很好的尊重。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熔断”机制,通过这个新的系统,把审批者和办事人员“物理”隔离开来。
缺的不是信息,而是信息分析能力
从1到π:到了改革深水区的这个地步,您思考的最多的、最想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刘东豪:我们之前做的都是改革的点,下一个是构建整个体系的问题。中央的要求其实很明确了。但现在信息的版本太多。举个例子,今天来到现场的各位,有的拿苹果手机、有的是三星、有的是华为,实际上他们的体系是不一样的。原来,大家不做信息化,用的都是专有通道,门槛并不是很高,我努力一下,在“一门式”上加个“盖子”就能盖上了。但现在大家都开始做信息化,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那将来的数据“烟囱”就会越竖越高。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数据要共享才有作用,信息化是要打破部门“孤岛”,而不是增加更多的“孤岛”。现在大家都在建“云”,这些都会产生新的“孤岛”,“云”只要一朵,最多只有“大云”和“小云”的区别。
第二个是统筹。现在各种数据在点上是发挥作用了,但通过累积叠加之后会发生更神奇的作用,传统算法,1+1,一直加上去,一直到一百,也就是一百而已。但信息化下,如果有一百个“1”加在一起,可能就不是一百了,可能是一百的N倍。这就是数据的力量。如果不加大统筹力度,大家各自在做数据,那一加一可能还是等于一,效果就没有达到。所以,我觉得数据需要加大统筹,特别是标准化的建设,特别是更高层面的工作,必须要有一个统一的东西。
回到政府层面,我们要通过数据分析走向科学决策。什么是科学决策?精准、客观、符合事实。比如说,经济普查这种传统做法成本很高,数据又不十分精准。通过信息化改革后,我现在不仅能够随时拿出来,而且非常精准,这是一个动态变化的数据。我给它取名为“甜数据”。这是来自网球运动的启发,当球正好被打在球拍上的“甜点”(英文称之为sweet spot)时,球的弹力很大。正好击中,就是我们想要的理念,所以叫做“甜点数据”。其实,数据有很多种,有些是僵尸数据、有些是死数据,有些活数据,但活数据也要正好击中才有用,有这样的“甜数据”,我们才能做到数字政府,精准客观,科学决策,最后提升党委政府的现代治理能力。
从1到π:“甜数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概念。
刘东豪:再说简单一点,就是精准+动态。现在的数据也有它的展示面,但数据是立体的,不止一个面。不会用数据的人,你看到的只是一个数字,数据给你呈现的是黑白面。如果你会分析数据,那么它通过加工,可能会变成钻石。当然,钻石也是有不同品位的,比如南非的师傅会切成8个面,以色列的师傅会切成16个面,更高水平的可以切成32个面,其价值大大不同。所以,数据是立体的。
数字背后的立体构成是什么呢?第一,它涵盖的内容延展范围有多大?数据是一个原点,它如何和其他数字去构成一个网络体系、一个立体的整体?如果只是一个点,这个点有没有用,它发挥作用是不是有发散式的过程?这个点要是能找到,它的力量就能发挥出来,它就是我们所谓的“甜点”。网球拍子很大,都是网,都是拍,但要是击中这个点,效果就是最好的,力量也是最大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最舒服的。大家都说,用这种味觉去表述数据的立体性是很棒的。
从1到π:“甜数据”展现一种动态捕捉的能力,但数据的价值其实也来自分析,禅城在这块有没有案例?
刘东豪:有。数据,以前有,现在也有,但数据的价值在哪里呢?如果本来没有,你有了,这叫有价值。现在大家都有了,数据的价值就减少了。那么,现在它的价值在哪里?在于人,在于思维和思考。在于挖掘,差异化地分析和差异化地利用。不同的人去用这些数据,价值是不一样的。比如今天你去用,你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有层次之分。数据的价值也是多面的。有人也讲,数据是一种弹性资源,不像黄金等物品,一克就是一克,而是具有多层价值,这个价值的空间就在于人对数据的运用。如果只是单领域运用数据,往往价值不大;数据的价值往往体现在跨界、跨领域当中,多角度的意义才会被充分挖掘出来。接下来在数据的运用中,比的是思维,而不是比数据多少。当数据上到一定量时,两个亿的样本和十个亿的样本,其实没什么区别,有区别的是分析数据的能力。就像我刚才说的,跟钻石一样,谁的能力越强,他就能切出越多的“剖面”,展现更加五彩斑斓的世界。
具体到禅城,我们这几年从“一门式”开始,到云平台、智慧市场,都是在做信息化,作用很大。包括我们现在马上要做非户籍人口参与社会治理,我们两天时间就把全区分户籍人口的数据及数据分析报告拿出来,包括每个人的身份、学习等等,换做以前,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而且数据还不一定准确。所以,信息化时代到来,我们禅城要把握机遇,现在“一门式”要做的,就是要发挥数据更好的作用优势,加强政府整个体系建设。要学会运用这种新时代的生产工具去创造我们的地区优势、创造地区新的财富,尽快地走上新的轨道。
用区块链构建虚拟与现实的连接通道
从1到π:我也注意到,您刚才几次提到区块链,这是一个很新颖的名词,据说也写入了今年区委四届二次全体会议报告。对于这个领域,禅城有什么发展计划?
刘东豪:好。区块链确实是一个新东西。去年7月,我们是全国第一个地区提出探索区块链应用。原来大家认为这是一个小众技术,但这个概念在去年迎来大爆发。英文名字叫Blockchain,就是“块”,就记录数字的“块”。最突出的特点是不可篡改和分布式。信息化高度快速发展,给生活生产带来了高效率和降成本,但信息安全问题日益突出,也带来了不少问题。但凡事利弊共存,刀是双刃的。在信息化高速发展的今天,如何“趋利避害”,需要有一种新的方法来解除这个问题。
第一是信息安全。原来信息是没有“主权“的,比如现在信息泛滥,出现数据泄露的情况。这种乱象会影响社会运行的秩序。但区块链恰好解决这个问题,找到“信息主权”,信息的主人要控制它,而不是交给别人来控制它。大家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就是我的信息我做主。区块链最大的特点是自己能掌握,我一旦给出去的信息我能控制。因为它是点对点,而不是点对中心。如果是点对中心那就是无限,就是对到海洋了,那我怎么能控制?
第二是信用。这里我讲的信用涉及很大的范围。信用是什么呢?信用就是真实的,你讲的每个记录,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是真实的。人类五千年来一直在追求信用文明,因为信用文明是整个社会秩序发展成本最低的方式。刚才讲了,我们审批为什么先信任后审批,因为是成本最优的方式。原来我们的信用体系是单点信用模式,学过物理的都知道,单点是不稳定的。那么,区块链能做什么?Blockchain(区块链)授信是有的,保留,原来“他信”也是在的,现在加一个“自信”。自我做记录,从一生出来到死亡,这一生全流程、全生命周期做记录,任何一个时间节点都做记录,你做一个,人家也记录一个,整个过程不可篡改,还可相互印证,印证是真是假,反过来就是一种受到约束的真实性,最后实现“你”信。信用开始从单点变成多点,你可能不了解我,但通过这个模式,你知道是真实的,你就会相信我,所以它会把我们带到一个全新的文明阶段,这个文明阶段叫信用文明,这是我们五千年来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去年,我们和世纪互联签约,准备做三个探索,第一个是数字身份,第二个是做公共服务,第三个是做C2M的生产场景。
今天我们讲问题导向,问题出来后,哪个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就是它的价值。区块链就是信息化走到今天所激发出来的一个需求,一是信息安全,二是信用价值,两个问题通过区块链这种方法论来解决。
从1到π:您的意思是说,信息化是一种方法论?
刘东豪:对,上次在你们举办的大数据应用及产业发展论坛上,我就讲,信息化不仅仅是一种技术,而是一种方法论,一种价值观。它都上升到信用文明了,还不是一种价值观?然后从信息技术到社会应用扩散,那它不就是一种方法论么?但我们也要记住,无论在生活场景中怎么应用,都是“人”去应用,所以,区块链的主体还是人。就像我刚刚说的信息主体,人们玩信息玩得那么溜,最后才发现,其实我们才是信息的主人,“我”才是主体。区块链就是要找回主体,找回人,所以要从数字身份开始。
现在政府行政审批出现一个大家都认为比较困惑的问题,如何证明你就是你?你妈是你妈?将来就不用证明,你就是你。因为你有生物特征,你有信息背景,你有数据匹配证实。我们构建区块链就是从每个人开始,构建整个主体。人是有形的实体,然后再加一个虚拟空间。
现在正在使用的身份证,进海关、机场都可以,但是在互联网的空间中,你怎么进去?将来互联网要构建很多空间,是不是每一个人去到都要报到一次?对上了才能进?将来我有数字身份,我的数据已经匹配到我的真实性了,我到这个空间,你就批准我进。届时人在实体空间是自由的,在虚拟空间也是自由的。我们就是从这样的理念出发,来构建产品的,通过区块链帮你做数字记录,你自己记录,我们也有很多模块来记录,最后在实体和虚拟空间中去展现,再“外挂”货币、金融。将来我们即使不带钱包,也可以支付。
举个例子,我现在在这里喝咖啡,要交完钱才能走,将来可能是我喝完,就可以走了,因为已经有记录,自动扣款,这种虚拟和现实的结合,才是我们的目标,不是说放大了某部分,或者缩小了某部分,而是两部分结合,构成了实体虚拟的结合、线上线下的结合,成为真实的生活场景。
根据人来设计的这套产品是有形的,从每个人开始,到公共服务和你的关系,生产线和你的关系,最后是货币、财富跟你的关系,这样慢慢构建起来,将来是社会生活全新的场景。当然,这能不能马上实现?有人认为要很长时间。如果用旧的逻辑去看发展,它是一个很长时间的概念。但我认为,在信息时代,一个产品从创新出来到被新产品换代,摇篮和墓地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5年前,大家对信息化的认识可能还停留在上网买东西,开会时拿台电脑就叫“IT”了。但现在呢?滴滴出现了、摩拜出来了,将来发展的加速度是任何人都不可想象的,我相信很快。
《从1到π———大数据与治理现代化》,蓝云编著,南方日报出版社2017年5月版。
(编者注:全文具体表述,以南方日报出版社正式书面出版物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