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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 2:论数字政府的基因式》,出版社:南方日报出版社,著者:熊雄,2022 年 2 月出版。
序 基因为格
从格开始
“格物致知”和“知行合一”两个词语,是中国古典哲学中有关认识论和实践论的两大瑰宝。
直到互联网每时每刻连接每个人、全世界变成地球村的今天,它们依然具有十分重要的思想价值,能指导我们对事物进行认识,为未来展开实践。
“格物致知”,这个词的准确由来,以及它产生的具体年代已经难以考证。
一般认为,它的渊源来自两汉的儒学经典《礼记》。
《礼记》第四十二篇《大学》中写道: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格物至知”被认为最早来自于礼记中。(以上图片文字为编者所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其中“致知在格物”的提法,历经后人一代一代的传诵和引用,逐步凝练成“格物致知”四个字。
但是,关于“格物致知”的具体含义从未统一过,各个学派名流颇有不同的解读,而且甚为坚持,因此产生了纷纷扰扰的论战。
直到12世纪中叶,程朱理学的代表人物——南宋的朱熹,比较系统地发展了关于“格物致知”的认识,将“格物致知”作为理学的基石之一,认为它的核心要义就是研究事物而获得知识和道理,从此,朱熹对“格物致知”的解读逐渐成了主流。
南宋理学家、儒学大成者朱熹。(以上图片文字为编者所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后来,朱熹这一派的理学,因为对精致和教条的苛求,经常沉迷于庙堂之上的空洞的争论,被认为是南宋懦弱、晚明腐朽的催化剂,难辞其咎。
再加上南宋宰相韩侂胄对朱熹个人品行的大力攻击,如指责朱熹一面大讲美德一面又纳尼姑为妾等。
最终导致“理学”“道学”“假道学”“伪君子”“道貌岸然”这些词被刻意关联起来,整体打包成了讽意词集,而“格物致知”作为理学的基石和朱熹的“伴学”,也因此尴尬了几百年。
不过,是金子总会闪亮的,“格物致知”这个词,终究因为它不可磨灭的思想价值,为人们所广泛接受并传承了下来。
“知行合一”,这个词出现得比较晚,所以得到了明确的考证,是16世纪初叶明朝王守仁提出来的。
王守仁,生于1472年,明朝杰出的思想家、文学家、军事家、教育家,号阳明,时人称之阳明先生,后以王阳明的大名传世,反而王守仁这个本名被淡忘了。
王守仁,字伯安,号阳明,又号乐山居士。(以上图片文字为编者所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从王阳明的生平事迹看,他是明朝暮气沉沉的封建官场中的一个异类和奇迹,既是矫健的行动派,又是爱学习、爱思考、爱创新的探索者,武能征战沙场,是百步穿杨的射箭高手,文能阔步朝堂,引起了一众官员的嫉妒和另一众官员的赏识。
其实,王阳明终其一生并没有进入朝廷中枢,也没有登台拜帅,所以没有机会做到如王安石、张居正那般天下变法,或者霍去病封狼居胥、窦宪燕然勒石那般张扬国威的大事,他主要的成就体现在作为地方大员的平叛、治乱、安民上。
难能可贵的是,事事都在困难中,在很少的资源支持下,因为他能发挥主观能动性而干成了,更主要的是形成了一套能够指导行动的思想体系,即以“知行合一”为标杆的“心学”。
王守仁提出“知行合一”的“心学”。(以上图片文字为编者所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王阳明认为:
知行两者本是一回事,二者互为表里,不可分离,所谓“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与理学相比,“知行合一”鲜明地指出了行动的重要意义,把中国古典哲学从庙堂之上的无穷无尽的理辩中解放出来,通过走入实践展现出勃勃的生命力。
王阳明的学说,以及他个人在实践中取得的成就,给明朝萎靡不振的世相点缀了一抹亮丽的瑰色。在那之后的几百年里,“知行合一”指导了、激励了中国一代代有识之士的奋斗,并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力。
“格物致知”和“知行合一”的提出者本人,以及后世无数的传播者、推崇者、演绎者,出于个人不同的追求和需求,或者简单地就是想把自己丰富的学识通过朗朗上口的冠名张扬开去,纷纷给这两个词填充了渊博的理论,并且在热热闹闹的探讨争论中分野,成为不同的学门、学派,搞得这两个词成了深不可测的天井和曲径无路的迷宫,俨然似那高耸着万人敬畏的巴别塔。
巴别塔,又称巴比伦塔,传说是新巴比伦王国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主持修建的一座通天高塔。(以上图片文字为编者所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其实,“格物致知”和“知行合一”的最经典之处,就在于不管以其引领、悬其匾额的学门多么高大,学派多么深奥,都无法掩盖其文字的简单、通俗和精妙。
“格物致知”和“知行合一”这两个词毫无生僻,普通人无须请教鸿儒,更无须膜拜大师,轻轻松松地望文释义,就足以开启思考的宝库。
它们又是如此实用,当你在思考中陷入迷茫和疲倦的时候,念念这两个朗朗上口的词就可以提点激励一下自己。
即使你还不确定它们讲的到底是世界观还是方法论,它们也能点拨你,这就足够了!
如果更进一步,把这两个词一体化地联系起来,“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从格开始,以知为纽带,用知指导行动,接受行动的检验,进而在改造世界、创造价值的实践中进一步提升认识:多么优美的哲学逻辑!经典的优美,一进门就能真切地感受到,后面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证明这点。
有意思的是,根据历史故事,王阳明的提出“知行合一”,却是对“格物致知”的批判的产物。
“守仁格竹”的故事说:
王阳明年轻时候接触了朱熹的“格物致知”学说,非常推崇,于是他在大约20岁那年,对着亭子前面的竹子无比认真地观察了7天,希望能格出圣人之理,结果却一无所获,累得吐血,昏迷不醒。
从此,王阳明开始怀疑朱熹的理论,开启了自己独立的思考,直到提出“知行合一”,发展了和理学相竞立的心学。
王守仁“格竹”失败,开始怀疑朱熹的理论。(以上图片文字为编者所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读了这个故事,固然要感叹王阳明求知的执着,但是更要感叹那个年代科学技术的落后和研究工具的匮乏。
王阳明的父亲是大明状元、南京吏部尚书,家传博学,家境也是很富裕的。
他作为一个勤思好学、书香门第的富家郎,却既没有显微镜帮助他去观察叶绿素曲线延展的深邃,也没有高速摄像机帮助他去捕捉蜘蛛与蜻蜓奋勇搏斗的英姿,就这么靠肉眼,坐在竹子前了无生趣地呆看了一周。
肠胃的植物神经系统已经麻痹,可大脑的高级意识细胞还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最后没有收获任何论文和写真,只是把好人活脱脱给折磨成了病夫,还得暗自庆幸那沙沙作响着飘到头上的几片真的是竹叶而不是竹叶青。
这个故事提醒我们,如果没有工具的帮助就去“格物”,即使是王阳明那样的智慧练达之人也无法“致知”。
如果你确定自己不具备无中生有、由心生学的天分,那在观察之前的第一要务,是要找一个工具的帮助。也就是说,欲“格物”,先“寻格”,“以格格物”方能“格物致知”,进而“知行合一”。
砖的模
为了格物,我们先要寻找一个格。这个格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思想的第一尺阳光往往来自童年的生活经历。
在几十年前,江西传统的乡间,最早让嬉戏的孩子感受到工业的蓬勃生命的,是那星星点点散布在田野中的手工砖窑。
既然是手工的,那砖窑当然一般不大,主体就是一孔烧柴的窑炉,体积和中等人家的客厅差不多大小,旁边有个平整的场地,堆着砖坯在太阳下晒,遇上雨天砖坯上会盖些稻草。
这些砖坯将被送到窑炉里烧成砖,烧出来的青砖居多,敲上去有点金属的脆质感,红砖较少,敲上去有些木头的绵实感。每块砖坯都一样大小,长约24厘米,长、宽、厚接近4∶2∶1的比例。那时候还没有制砖机,这些砖坯都是师傅凭手臂的力量把黏土团“砸”入木头模具中,然后用弦弓“割”平表面,再从模具中“倒”出来的。
手工制砖,师傅将黄褐黏土砸进4:2:1的砖模,用弦弓“割”平表面,再倒出来。(以上图片文字为编者所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就这样,黄褐色的黏土,变成一块块的砖坯,送入砖窑烧成砖,再一车车地运到旁边的村子里,一间间房屋就这样变魔术般立了起来。瓦,一般是青瓦,也有红瓦,也是这样烧出来的。
那时的乡村,一个勤快的少年,十五六岁离开家,跟师傅做几年学徒,学会烧砖的手艺后出师,回到家乡搭起小砖窑,烧几窑自家用,再烧更多的卖给乡里赚些钱,买些木料,请上泥水匠,就可以建起房子,然后就是成家,以后就好好种地养家糊口了。
“这么简单啊?”我知道这些时,曾经这样问大人。
“很辛苦的,别人农闲时候正是烧砖人最忙时。秋风秋雨里起早贪黑地劳动,脸被炙得通红,累得不成人形”,大人这样回答。
学门手艺,辛勤劳动,一砖一瓦地积累,于是就有了家业,这就是一个江西乡村的关于成长的梦。
这中间,最有灵气的,或者说点石成金的关键就是模子,有了模子,泥巴就可以变成砖,砖就可以变成墙,最后变成一栋栋的房子,遮风挡雨,庇护一家人安居乐业。
4∶2∶1,这就是我在童年时信奉的黄金比例。
后来上了大学,那些关于有和无的辩证又如此这般地提示我,决定砖的形状和大小的其实不是模子,而是模子中空的部分。空的是什么形状,做出来的砖就是什么形状,空的空间有多大,做出来的砖就有多大,从中油然品出了些若谷中空、为万家塑型的风格。
制砖用的木头模具。(以上图片文字为编者所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由于取土烧砖对耕地的破坏,有那么一二十年了,乡村的手工小砖窑已经不再允许运作。
但是,那蒸腾着有时是白色的水汽有时是灰色的烟尘的砖窑,伴着那命中注定作为绿肥,却依然在倒春寒中灿烂地遍野开放,和着蜜蜂嗡嗡地唱出大地生机的紫云英,还有那蜿蜒起伏的青色丘陵上,如水抹的红霞一般漫山的映山红,以及那些房檐低垂着破旧而温暖,鸡鸣狗叫着简陋又亲切的乡村小巷,如一幅深雕的版画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所以,当我想着我需要找一个格的时候,我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参照物就是砖的模。
我就是觉得,这个格无论是为什么的,都应该像砖模一样有型,简洁而清晰,带来视觉感,整齐又有序,带来工业感,透过那窑炉中红色的火焰,似乎看到一栋栋房屋就这样伫立起来,带来成长的喜悦。
带着基因出发
面对复杂的世界,我们在每一个学科领域都努力地找一个格,或者说树立一个能作为基点的思维工具。
这个思维工具可能是一条原理、一个公式、一段话,甚至是一根曲线。
数学的从1+1=2 到微积分方程,物理的从能量守恒定律到E=mc² 公式,化学的从催化反应到酸碱平衡,哲学的从“我思故我在”到对立统一,无不提供了一种可以谓之为格的观察和思考的工具,也就是可以触类旁通、触类旁证,带有普遍意义的思维工具。
不过,这些思维工具,被用来格我们称之为“组织”的事物的时候,就有些不够管用了。
好在,现代生物学又为我们提供了基因这个思维工具。
基因研究启发了对互联网和数字社会的思考。(以上图片文字为编者所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随着基因科普的深入,我们越发觉得,把生物学中对基因的观点认识,推及用来解读人类社会现象的时候,也有其贴切之处,尤其是用来思考互联网和数字社会的现象时,非常具有启发性。
究其原因,应该是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它越来越像一个生命体的成长,从单细胞到组织,从简单的组织到复杂的组织,从组织到群体乃至社会。
本书是一本基于场景指导实践的关于行动的指南。
全书试图以基因为格,开启触类旁通的思维,面向数字政府的场景,探讨其中的组织管理,模拟一场从格物致知到知行合一的实践。
(注:南方日报出版社授权“粤有数”专委会传播平台刊发此文)
【粤有数专栏作者:熊 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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